也许在一般人的印象中,惊涛骇浪在呦哭中将尸块和鲜血化作礁石上的刻印,狂风暴雨中的身影和生命灯火一样渐行渐远,方才是经历激战的海面应有的场景。然而此时此刻,激战过后的海平面,并没有一般人印象中的波涛汹涌。相反,几乎连潮水声都没有的寂静,仿佛将一切都包容入其中,对于不了解的人而言,也许会认为这寂静的海面是包容一切的温柔母亲吧。
(资料图)
然而此刻,当加入其他的点缀的时候,这位温柔的母亲已然变质了:如背景一般和水面相接的天边被火光映染成一片血红,平静的海面上无力漂浮着的,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残骸还是尸体的碎块,渐渐被充满血污和铁锈味的大海,一点一点地拉向永远的深渊。是的,大海是温柔的母亲,是温柔的死亡之母,在残酷血腥的舞台上,一点点、一点点地,将那一条条微弱的生命收割殆尽。舞台上和她伴舞的演员,将不会再有退场的机会,亦或者说,一次退场,就是永远的终结。
看,舞台上终于只剩下了最后的演员。
浸透了海水和血水的凌乱的长发耷拉在遍布着大小弹坑的后背,那一抹最亮眼的红色挑染和浑身的血渍已然浑然一体,成对的发饰也和身上流淌的血液一般,几乎消融在了茫茫大海中,发饰上的鲜红似乎也和血液的殷红一起,成为了装点海面的血腥染料。身上的衣装,业已和曾经相伴她左右的钢铁怪兽一样,伤痕累累,弹痕和焦痕几乎将她和两头怪兽撕裂。
对于最后的死亡演出而言,她的装束和打扮是何等华美,何等残酷。
此刻,她只是盘坐在海面上,在静静地享受她最后的时光,因为除此之外,她已无能为力任何事情了。
她还未消散的核心——心智魔方,给了像她这样的存在施展特殊的能力以及在海面上漂浮的可能性,没有它,不要说维持身后的钢铁怪兽的存留,或者漂浮在海上,就连她自己自身,也会如被风掠过的尘埃般消失,亦或者说,死亡。
而现在,她的最后已经接近了。那两头钢铁怪兽,也就是她的舰装,此刻无力地歪斜在海上,身体一点点没入海水的同时,钢铁的躯体也在一点点化成粒子在空气中消散。仿佛这腥咸的海水正在消融着它的生命一般。
她看着躺在水面上的舰装,两个被大的坑坑洼洼几乎支离破碎的巨口一张一合,如同真正的动物一般,似乎在为伤痛而无力地呻吟着。越来越小的体积,也显示着构型崩解的速度的加快。
她咧着沾满鲜血的嘴角,露出了无力的笑容。
“你们要......先走一步了啊......”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几乎痛得要撕裂开的右手,用她已经无法伸直的手指,最后地抚摸了一次一直相伴左右的伙伴。
作为回应,她的伙伴也满足的将双嘴合上,停止了痛苦的挣扎。
然后,好像注定会发生一般,在无法停止的构型崩解下,舰装仅剩的最后一点残骸,终于被名为深海的深渊,无情地拉入她的怀抱之中,慢慢地沉了下去。
如同透过血腥的窗户般,她往水下看去。那下沉的残骸在海中依旧继续着崩解,粒子如同气泡水一样从残骸中渗出,直至最后,和海中的黑暗融为一体。
浸润在眼中的泪滴,不住地从脸上的笑容上落下,坠入无尽的海中,她知道那将是她最后的归宿,她没有怨言,因为那个人,她的“小熊”平安无事了。
但是......在面临最后一刻的时候,要先你一步而去,果然还是会遗憾啊......
咳咳......
口中因不适吐出的难看液体透过指尖流了下去,似乎也抽走了她最后一点力量,她顺着身上传来的无力感,顺坡下驴般倒在了海面上。
扑通,肉体对液体的冲击,使其溅起一片水花,水珠在半空中停留了一瞬,便被重力牵引着,落回海中,或是已经被海水浸泡的血肉模糊的肉体上,和海水一同成为肉体痛苦的催化剂。
但是此刻,肉体的痛感已经不是已不是折磨的来源,而是逐渐消失的存活的证明,因为,即使是这样的痛感,也逐渐和其他感官,一起消失了。
到此为止了呀......明明......还没有和他......更加地......还没有......真心的微笑......还没有......
拥入口鼻的海水,和口中的血水混杂在一起,和伤口一起,成为维持生命的无用鸩酒,只能通过令人难受的感觉,维持着活着的感觉。然而就连这难受的感觉,也在逐渐消失。
曾几何时明亮的双瞳,也被染上黝黑,一点一点,随着她的身体的下沉,她的双瞳也渐渐无法看清眼前的一切......
她好像再看到,他,平安无事的样子......
好想再看到啊......
躯干已经无法动弹,四肢业已成为深海牵引自身的纤绳......
已经,不痛了......
随着痛感一起消失的,还有被更多海水浸泡的沉重感和阻尼感,以及对海水的冰凉的感知......
好像再一次露出......笑容啊......
为了他......
“......了,喂,醒......下车了......”
嗯......嗯......
“......喂,终点了,给我下车!”
哇!
扑通一声,他从座位上滑落下来,仿佛是被那声吼叫震下来的一般。
在惺忪的睡眼中,逐渐清晰的是一个散发着太阳炙烤味道的发霉车厢,以及穿着工装一脸不满的司机师傅。
“给我快点,都终点站了还赖着不走,老子要下班午休了!”
“哦......哦,抱歉......”
他抚了抚头上的那玩意——发梢间传来的柔软质感告诉他那是他的帽子,是一顶军帽。黑色的外套在三伏天中为身体创造着几乎源源不断的热量,这是军装外套的一贯表现,尤其是当肩上还佩戴着比一般衣料厚实的海军军衔章的时候。当他走向公交车的侧门,打开的侧门的挡风玻璃映照出在帽檐下的脸,一副黑发下平淡无奇的脸。
一副属于海军新人威廉.柯克上校的脸。
离开空调车厢后的酷热,毫无遮挡的太阳光照,让他被睡意麻痹的意识瞬间清晰了起来,也迅速提醒了他早已熟记于心的来意。
嗯,我是新任海军上校柯克,来这个九号港区上任。
威廉抹了抹双颊,把最后那一点残存的困意彻底消除,然后迈步走向港区大门。
“欢迎您,主人。”
几乎是他才刚刚能够清楚地看见大门的全貌和细节的时候,门口就已经传来了一个女子的问候。
她身着看起来和他的军装一样无法在酷暑下生存的长裙摆女仆装,顺滑的白色长发打理地一丝不苟,行提裙礼的各个角度:弯腰的角度,脸上的神态,甚至是手指弯曲的弧度,都完美的无可挑剔,看起来就和她的遣词一样。
“贝尔法斯特,欢迎您上任九号港区,威廉阁下。”
完美的女仆长么,感觉这种精干的人我不是很擅长应对啊......
“你好!我是威廉.柯克上校,初次上任,还请多关照!”
就像他在士官学校里做了千百遍一样,他立正站好,将右手举到了帽檐边缘,行了一个不过不失的标准军礼。
“那么,主人,”挂着标致微笑的贝尔法斯特,向着大门内侧伸出了右手,“请跟我来。”
“好的,拜托了。”
他看着眼前从容不迫的贝尔法斯特,才拼命忍住解开外套扣子,把帽子拿在手里扇风的冲动。他只是默默地跟了上去,跟在了慢条斯理的女仆长的身后。
毕竟贝尔法斯特面对酷暑都能举止得体,虽然他作为指挥官不必看自己部下的脸色,但总觉得在部下之前忍不住的话脸上也不太挂得住,尤其是在看起来如此完美的人面前,我失态的话就更没面子了,反正不管怎样,少留下可能长成麻烦的种子,总是没错的。
毕竟这只是一份工作,不是么?
如自问自答一般,威廉点了点头。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个天气确实很难以忍受,即使只是隔着帽檐的阴影,威廉依旧能感觉到头顶的太阳的炙烤。女仆长带着他走入树丛中,即使有穿越枝干而来的清风,也会被蓝天上悬挂的红日染上炽热的色彩。
早在士官学校的时候,他就有听说,夏季上任往往是最辛苦的,第一难就是从港区门口走到办公室。虽然早就听说,但实际体验一下才发现,远比想象中更难受。
但是不要紧,接下来只要忍住一段徒步的太阳暴晒,就可以到办公室里吹空调了,坚持就是......
“请上车吧。主人”
“好的......啊......啊?!”
女仆长意想不到的话语把威廉从兀自的走神中拉回了现实。他这才发现,穿过树丛小道的贝尔法斯特,把他带进了一个小小的停车棚里,里面停着一辆洁白的电瓶车。
“啊......原来,”威廉讪讪地笑了,“有车坐啊。”
“当然,”贝尔法斯特干练地笑着,“对于上任的新长官,我们可不能亏待了他。”
威廉面对着贝尔法斯特并没有太多表示,只是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但是当女仆长转身去启动电瓶车的时候,他不禁深深地弯下腰,无声地大出一口长气。
虽然不知道是谁向司令部申请采购的,但是,威廉紧闭双眼,双手合十,无比虔诚地想到,谢谢你,陌生人!您可真是我的大恩人,这样一来,我就不用受日晒之苦了......
......
才怪啊!
坐在依旧留有余热的塑料椅后座的威廉在心中呐喊到。
有了电瓶车,确实省去了在太阳下暴晒徒步的功夫。
但是这不代表酷夏就被完全隔绝了。
毫无遮挡物的侧面,没有风扇的车内,在这样的情况下,高温从四面八方像蝗虫般侵入内部,附着在威廉身上,和肉体交融的高温化成他身上那一颗颗汗珠,将里面的衬衣和肌肤牢牢黏在一起。
嗯,不用受苦了,但也没完全不用受苦。
唯一令他感到些许安慰的是女仆长的车技,虽然车速不慢,但是在港区路上的电瓶车行驶地相当稳当,贝尔法斯特的驾驶技术至少让威廉不会有机会受到晕车的折磨。贝尔法斯特还真是厉害,很难想象穿着那样的女仆装还能把车开成这样。
“非常抱歉,”从余光中看着身后的威廉的贝尔法斯特说道,“原本车里的风扇是可以运作的,今天突然出了点问题,只能委屈主人您稍作忍耐了。”
“没事没事,有车坐就不错了。”威廉故作轻松地说着有那么点言不由衷的话。
“不过,”为了稍微转移一下对高温的注意力,威廉稍微向驾驶座探出头,“我没见到她呢。”
贝尔法斯特显然知道“她”是谁,毕竟,掌管港区是其次,“她”才是威廉的主要来意。
“非常抱歉,主人,”在前排的贝尔法斯特微微颔首,“昨天我们早已通知过她,但她显然并未听从我们的通知。”
这是我刚来就想给我一个下马威的节奏吗,虽然希望不是,但看着似乎前途不妙啊......
是的,这个“她”就是最新锐的决战方案科研舰。根据司令部官方的报告,和同期的腓特烈大帝同时研发,下水后经过两年的试航后正式入役,而入役后,威廉调动到九号港区负责她的指挥。
而这个一开始像是下马威一样的行为似乎也是个危险的信号,威廉很难想象这两年间在这里负责试航的指挥官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折磨,才受不了调离这个港区。
或者......是战死了?
威廉打了个寒战。
指挥着决战方案的科研舰的指挥官战死沙场,这件事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并非天方夜谭,毕竟瞬息万变的战场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事情,两年前就发生过。
没错,就是“利维坦事件”。被塞壬方面抢走的高性能炸弹利维坦,险些与被塞壬和叛徒富兰克林设计擒拿的三号港区舰船的心智魔方共鸣引发大爆炸,所幸被决战方案科研舰腓特烈大帝和指挥官凯文.柯菲尔德阻止,但两人也因此在爆炸中牺牲了,最后只换得追授的晋升军衔、一段美名、和一个简洁漂亮的坟墓而已。
所以,照理来说性能强大如决战方案的话,舰船身边的指挥官应当很安全,但是有之前这档子事在,莫名其妙让人心里有点发毛。
本来,威廉靠到椅背上,电瓶车的震感透过黏湿的汗液传了过来,我只不过把海军当成一个纯粹的工作,不玩忽职守也不勤劳苦干,只是一板一眼完成自己的要务,周围的人......
热的眯缝着双眼的威廉瞥了一下驾驶席上的贝尔法斯特的白色长发。
......是我的同事,我的部下。
总之,我不想因为一个简单的工作就弄得自己缺胳膊少腿,甚至性命都丢掉。本来听说把我调去一个看起来算不上前线重地的港区还稍微庆幸了一下,结果正式的委任状来了之后才发现被坑了......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大不了自己就多长几个心眼,小心行事争取平安无事拿到退休金吧......
而说到此次事件的中心人物之一,方案舰腓特烈大帝,从一开始,以她为代表的决战方案在司令部里的争议就相当之大,因此当她下水入役之后,其余决战方案延缓了一年的评估考察,最后司令部决定,决战方案还是和通常舰船一样,需要经历两年的海试方能正式入役。
因此本是和腓特烈同期的决战方案,却延迟了一年,才开始了她为期两年的海试。
至少官方报告是这么写的。
而两年后的今天,在她已经正式入役的当下,作为她的指挥官的威廉.柯克就到了九号港区上任。整体上就是这么个情况。
当然,也有一个原因就是,腓特烈的数据规格,即使和埃吉尔以及其他建造中的决战方案相比也是极其特殊的存在,因此,其他的决战方案即使有强大的性能,也还是需要通常的两年海试。
呼啦一声,电瓶车掠过路旁的灌木丛,车身周遭的流动空气带着灌木丛的枝叶奏出清脆的声响,也带起了几片叶子。
但是眼下,还有一个问题,威廉抬起手挡下飘进车内的枝叶,以及透过大树的缝隙溜进车内的阳光,不管她性能如何,感觉现在她的态度就是一个不太友好的信号,我对她们没有什么要求,只有一点,她们和我彼此之间能好好配合。她如果一开始就不愿意配合的话,那我就难办了啊......
倒不是做不到改善关系,但是好麻烦,而且......
他又想到了那个人,他和那个人之间留下的记录,现在正好好地躺在已经先行托运到港区的行李箱里了。
......分别真的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没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而且,谁知道她会不会正在办公室里,开着空调,在办公桌上放了一杯冰水,稍稍整理在桌角的小盆景,毕恭毕敬地站在办公桌后等着我,这也说不定......
“主人,我们到了。”
“啊,是吗,”威廉从这个比普通机动车高出一点的电瓶车上跳下,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在后面徒劳地擦了擦湿热的后背,“谢谢你贝尔法斯特,这一路上多亏你载我,要不然我就要热得浑身是汗了,辛苦你了。”
“哪里,为主人服务是我这个女仆长的职责。”
女仆长依旧保持着一贯的风范,向威廉微微鞠了一躬,依旧是那么滴水不漏。
“不过话说回来,”威廉转向了这个和其他港区基本别无二致的办公楼,“看起来很不错的地方。”
“您能喜欢是我们的荣幸。”
那么,威廉扶了扶帽檐,接下来,就去看看“她”是否在那里等着我吧。
果然......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白色的帘子恰到好处地挡住了毒热的阳光,办公桌、左边的大书柜、书柜中被玻璃门隔绝在内的书籍和文件、以及右边的大盆栽,当然还有充满了整个房间的冷空气,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地完美,除了一点小缺憾。
那就是,没有盛放在桌上的冰水,也没有被整理过的小盆景,当然,更没有站在办公桌后面等待着的“她”。
哈......
威廉猛地靠进了办公桌后的皮质大椅子当中,感受着被冷气浸润过的冰凉皮革带来的爽快感。而迎面而来的中央空调的馈赠,又让他由衷地感觉到,空调当真是人类的至宝。
以至于对于“她”一开始展现出的疑似不合作的态度,他似乎都没那么在意了。
无所谓啦,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威廉又加深了他对身下舒适皮革的拥抱,几乎快要躺进办公椅中了。嗯......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现在,就先享受这难得的当下......
咚咚咚。
“打扰了,主人。”
“请进。”
女仆长贝尔法斯特轻轻将门推开,映入眼帘的是在办公椅上正襟危坐的威廉。
好危险......威廉在心里轻轻松了口气。
“请问您对您现在的工作环境还满意吗?”
“嗯,我很喜欢这里,你们有心了。”
尽管四周的东西尽是些他算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的家具,但威廉依旧这么说,反正只是工作场所,不脏而且坐得舒服就够了。
“您能喜欢真是再好不过,”贝尔法斯特微笑着说,“我来是想要通知您,之前似乎忘了,但是港区的大家晚上为您在操场上准备了一个欢迎宴会。”
“那还真是谢谢了,不过,”威廉扬了扬眉毛,“在操场上?”
“一开始我的提议是在食堂的宴会厅举办一个相对正式的宴会,但是各位都不太喜欢那种一板一眼的宴会,而是想要在操场上开烤肉宴,而且她们都觉得您也会是一样的想法,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毕竟办宴会的是你们,就按照大多数人的想法来就好了,而且体验了那么多正式的宴会的礼仪,我偶尔也确实想要参加这种没那么正式的活动。”
“那真是太好了,主人。”
其实正式也好非正式也罢哪个都无所谓,哪个我都没什么特别的好恶,但是既然她们喜欢,那就按照她们的意思吧。
“那么,一会儿五点三十分的时候,我在楼下等您,失礼了。”
言罢,鞠了一躬的女仆长便转身将手伸到了门把上,被手带动的传动结构将门徐徐拉开——
“稍等一下。”
刚要将脚迈出门的贝尔法斯特停住了步伐。
“那边的墙上,”威廉指了指左手边的墙面,“之前是挂过什么东西吗?”
左边是常规的不过再常规的白色漆面,除了一个违和之处:虽然很浅,但是还是能依稀看出一个正方形的黑线方框,倘若不是哪个舰船的精心恶作剧,那便是那墙上曾经悬挂过什么。
“之前曾经挂了一幅地图,但是前任指挥官在离任的时候似乎带走了,我已经尽量清洁过了,但还是留下了一点痕迹,实在抱歉。”
贝尔法斯特没有挪动过一步,也没有将目光移到那面墙上过。
“我知道了,没事的,反正这一点痕迹也不影响美观,不要紧。”
“那么,失礼了。”
贝尔法斯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门口。
“那么,请新来的指挥官大人上来为我们说几句话!”
随着一个舰船的喊声,手里几乎都拿着一杯啤酒的舰船,纷纷礼貌性地用手轻拍玻璃啤酒杯,冰镇的酒液凝结在杯壁上的冰凉小水珠和肌肤碰撞,回荡到杯中啤酒中,发出有些沉闷的响声。
威廉就这样,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被这些沉闷的声响推上了升旗台。刚刚入肚的几串烤串让他的步伐有些飘飘然,而其他烤串依旧在下面的烧烤架上发出诱人的滋滋声响。他在台上站定,烧烤的烟尘迎风飘来,一时间让他有些难以看清台下随意摆着的烧烤摊位、食材区和几张同样随意摆放着的圆桌,当然,还有或四处走动或围坐在圆桌旁的,港区数量不算多的舰船们。
“各位大家好!我是新上任的指挥官威廉.柯克,对于你们而言,我还并不熟悉,但是在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努力完成自己的职责的。往后还请大家多指教。那么多的我也不说了,今天晚上,就好好庆祝一下吧!”
完成了顶着诱人而又呛人的烧烤烟尘的简短演说、带领着所有人举起了酒杯、然后露出了标准的应付笑容之后,威廉就匆匆走下台,淹没在舰船们的欢声笑语的海洋中。
但是他又游走在圆桌和烤架当中,时不时向着那些只在资料上看过的生面孔匆匆打招呼,最后终于来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拿了几串烤串,靠在墙边,自顾自地享用起了晚餐。
眼前的舰船们,面容清秀、笑容洋溢,和熟悉的彼此交谈着,嬉笑着,看起来是一副相当愉快的图景。只不过站在一旁的威廉,以几乎全知的视角注视着这副图景的他,不免得产生了几分距离感。
但是他不在意,不如说,他还挺满意这样的距离感的。
人生在世,还是需要这样的距离的,至少我认为我需要。
威廉徐徐地嘬了一口啤酒。
嗯,虽然不至于过于讨厌,但果然从学生时代到现在为止,自己还是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放下甜口的软饮料不喝,却醉心于在苦涩的酒精和咖啡因中寻找快感。
“您觉得如何呢?主人?”
威廉甚至不需要转过头去就能知道谁站在了他的身边,尽管他还是这么做了——出于必要的礼貌。
“烤串很美味,啤酒很冰镇,”而且如果是可乐的话我就更开心了,“这个晚会很让人放松,有劳你们费心准备了,谢谢。”
“您能满意我们很高兴,”站在他身旁的贝尔法斯特礼貌地微笑着说道。虽然像其他人一样,随手拿着一瓶冰镇啤酒,但即使没有精致的茶具,贝尔法斯特的举手投足间依旧透露出优雅的气质,“我还担心那群孩子自作主张您会生气。”
“没关系,”威廉微笑着说,“她们开心就好。”反正只要她们做的不会太出格,我确实不在意,我只要完成我自己的职责就行。
“话说回来,主人,您应该还没有见过她吧?”
“这么说来确实是,我下午到办公室里的时候没看到她,晚上晚会好像也不见她人。”
威廉和贝尔法斯特口中的“她”是谁,两人自然心照不宣。
“十分抱歉,”贝尔法斯特面露歉意,“其实,她本质上并非那种听不进命令的逆反之人,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她和我们之间有些......”
贝尔法斯特沉默了,一言不发地看着啤酒杯,杯中的酒精泛着气泡,映射着场地旁不刺眼但集中的暖色灯光。
难以言说吗,那就暂时不问了吧。
威廉又喝了一口啤酒,徒劳地品尝着口腔中那股他欣赏不来的夹杂着小麦味道的酒精的辛辣感,直勾勾地看着前方欢庆的众人。
此刻他莫名产生了一种超现实的荒诞感觉。眼前的在庆祝着的她们看起来与自己毫不相关,自己和港区的女仆长相隔众人甚远,彼此距离甚近,但实际上女仆长和众人相聚不远,和自己却不近。
而此刻远离会场的“她”,却显然是相聚自己和众人最远的那个。
不过也还好,这样的状态能维持下去也不是一件坏事,至于“她”,只要不影响自己在港区的工作,只要能听自己的合理命令,哪怕被当做天大的仇人,自己也不在意。
毕竟,威廉最不想的,就是在港区这种环境下,和他人拉近距离。
总而言之,明天再说吧,如果明天她依旧我行我素,那没办法只能多费点功夫了,而如果她意外地还算愿意配合我的话,那如此就好,不需要节外生枝。
这么想着,威廉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呜......
威廉抚着额头,依旧无法压制如同他感冒时的那种眩晕感。果然自己的酒量还是太差了,本身度数不高的啤酒还能喝出一点醉意。
以后如果有酒局的话,威廉勉强稳住了身形,抓住了扶手,还是能推就推了吧。
虽然以自己的个性,多半会来者不拒地接受吧。自己都觉得自己别扭。但是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啊。不想去拉近和别人的距离,也不想让他人为了自己做出让步,只是一味的去迎合。
但是自己无所谓的,跨着有些轻飘的步伐,威廉总算上了楼梯,反正自己平时也没那么多在意的事情,这样的应和也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不愉快。自己虽然不追求关系的靠近,但也不想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造成他人和自己之间的芥蒂,毕竟他可没有那个美国时间去揣度他人的想法,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多挠了一下后脑勺就被他人反感,既然如此,那面对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推脱比较好。
毕竟,威廉总算站到了办公室门前,自己真的没那么在意。
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裳,将手往脸上拍动以消除酒精带来的不适。
最后看看办公室里有没有落下的东西之类的,今天晚上就回去睡觉吧。
吱呀——
威廉很轻易地就推开了门。
嗯?我确实没有锁门,但是应该是有关上的啊......
当门被推开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被已经拉上的窗帘放进来的满屋月光,以及那个站在窗前的,被身前的月光所掩盖的黑色背影。
不知为何,比起办公室里突然出现访客,他更惊讶于别的东西——
眼前的背影有一丝相似的感觉。
但也仅仅只是相似,并不是熟悉,更不是一致。
背影显然也注意到了门前的来人,她缓慢地转过身。
转身的时候,她一头白色的长发被高悬的月亮揭开了一角黑色的阴影,露出了那一点红色的挑染,头上那一对如恶魔般的双角投下狭长的影子,而在那被限于黑暗的正面身影中,还闪烁着一双金色的眼瞳。
显然,这就是“她”,威廉.柯克的主要来意,今天本该露面的人——
“你就是......埃吉尔吗?”
威廉的声音中有着一丝丝的惊讶,和疑惑。
关键词:
Copyright@ 2015-2022 海峡包装网版权所有 备案号: 皖ICP备2022009963号-10 联系邮箱:396 029 142 @qq.com